12月31號。約定的時間到了。
半夜十一點整,沐宜的床頭鬧鐘這麼說。看了看他的吉他,深深吸一了口氣,拉上袋子的拉鍊,輕輕帶上房門,出門。
半夜十一點十五分,家瑜的手機這樣告訴他。邊哼著歌,邊過馬路,心裡暗暗期待等一下要不要帶個宵夜去。
半夜十一點二十五分,酒店的塑膠紅色老時鐘提醒陸翔。喝下最後一口威士忌,看了看桌上的靈感筆記本,有點猶豫,但還是把它帶上。發動摩托車,這樣的距離五分鐘應該能到吧,穿上夾克,陸翔這樣想著。
「是這裡嗎?」出於直覺,沐宜問了滿臉神秘笑容的明益。
「天才吉他手陳沐宜,今年才不到十八歲就有音樂公司看上你。每一首創作曲我都很喜歡,你跟萬聖節樂團合作那首<發瘋的紅色月亮>讓我百聽不厭。」明益很直接的表示他的欣賞。
「你就是負責人嗎?」陸翔一臉質疑。
「技術上來說,是的。」停頓了一下,明益難掩興奮「填詞人陸翔,你太有個性啦!!你寫的所有歌我都有收藏精裝版,尤其是和河仁傑合作的那張專輯,太讓我印象深刻了!!說到這個,等一下可以幫我簽名嗎?專輯我有帶來。」
「那天跟我通電話的人就是你嗎??」家瑜像小學生一樣舉手。
「對,就是我!我一輩子有沒想到能跟家瑜大大說話!這件事情可以跟我和同事炫耀超久的~我好喜歡你唱梁文音那首<咬人貓>的感覺,每次聽都會讓我想到我的初戀!」明益的語氣親切,少女心十足的說。
「所以,現在是要怎樣。」陸翔咳了咳,打斷粉紅色的對話。
明益整理一下自己興奮的情緒。把眾人帶上月台,指著一台孤獨停靠的列車,第一節車廂的車門敞開,彷彿在做無聲的歡迎。「這就是我們的交通工具。」又是一臉洋洋得意的神秘。
「往淡水?夜市的工作嗎?」沐宜先注意到了。
「哈哈哈哈如果有那麼簡單就好了。」明益笑著。
「可以先說一下內容是甚麼嗎?」因為剛剛明益的誇獎,家瑜還處於飄飄然的狀況。
「先上車,我們有的事時間。」說完,明益自然而然的坐進空無一人的捷運車廂。
其他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,也都紛紛上了捷運,列車緩緩開動,窗戶旁邊有很突兀厚的重黑色窗簾。車輪和鐵軌的振動讓沐宜吉他袋子上的拉鍊鏗鏗作響。
「好,現在注意聽好了,我接下來說的,要信不信隨便你們,但是之後可別求我救你。」明益拍拍手,讓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。
「桃花源的故事,你們聽過嗎?」
「嗯。」沐宜回答,然後想起他噩夢般的國文成績。
「那是真的。」明益回答的簡潔有力。
「但是…..」天真的家瑜首先發難,然後想到明益一開始的警告,剛剛閉上了嘴。其他人也是一臉詫異,但一想到明益剛剛的警告,都慢慢做回自己的位子。
「坐捷運會到阿??」沐宜問了一個自己都覺得白痴的問題。
「不然我們幹麼坐阿。」陸翔倒是冷靜的很快
「我也不知道為甚麼這玩意兒存在。」明益拍了拍皺起了眉頭的沐宜,盡力安撫大家的情緒。「但是那個地方已經不是像故事所說的那樣了。」明益開始說起他所知道的故事。「當年武陵人進到桃花源,造成轟動,讓桃花源的居民知道有『外面的世界』,想想當一群『長期和外界失聯的人』得知外界的消息會發生甚麼事情?」明益出了一個想當然爾的問答題。
「會想出去。」陸翔說,腦子還沉浸在驚訝裡,但語氣卻是一臉理所當然。
「等等,武陵人是誰??」家瑜的書一直都沒有唸好
「就是那個漁夫啦。晉太原中武陵人,捕魚為業。這是開頭兩句,你高中國文 老師一定常請假。」陸翔口氣不耐煩。他討厭故事被打斷。
「嗯,所以桃花源的人口從武陵人來訪之後大幅外流。」
「都市拉力太大了。」沐宜突然發現公明課本的東西還挺管用的。
「在這樣的情形之下,桃花源的管理人想出了一個方法------讓外界的東西進入桃花源。」明益吞了口口水
「在充滿新鮮的事物的情形下,讓桃花源的居民能夠留在桃花源,而又接觸到外界,算是個一舉數得的辦法。」
「但是甚麼理由可以讓他們留在裡面,我的意思是說,如果是我,我一樣會出去,畢竟這樣更自由不是嗎?」家瑜發言
「好問題,這就是你們存在的理由了」明益興高彩烈的說。「為了讓桃花源人民心甘情願的留下來,事物必須要有超一流的吸引力,才能讓桃花源人留在桃花源而不出去。你們的工作就是要做出一首超一流的好歌讓桃花源人留下來!!」明益越說越興奮,像個吃了糖的孩子。
「所以願望是獎勵那些願意到桃花源來的人。」連沐宜自己都驚訝,他居然能冷靜地接受這種事。
「那捷運到底要怎麼坐阿?我不記得哪一站的站名叫桃花源阿。」也只有家瑜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問這種問題。
這時牆上的紅燈亮起,關渡站到了,窗簾咻的一聲拉上,沉浸在思考中大家被聲音嚇了一跳,
「這是怎麼回事?!」
「陸翔 先生,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<桃花源記>的四五句是甚麼。」明益等這個問題很久了。
「緣溪行,忘路之遠近。」陸翔下意識的回答。
「嗯哼,這去就是方法。」
「??」
「精確一點來說應該要講”條件”吧!關渡站之後的捷運路線會沿著淡水河走。」
「這是緣溪行!」家瑜開始懂了。
「忘路之遠近。所以你要蓋上窗簾。」陸翔完成接下來的推理。明益投以嘉許的眼神。
「等等!所以我們要住在裡面??」沐宜驚慌失措,他沒把書帶出來。
「對。」明益的回答一樣簡潔有力。上班族家瑜的臉色也變了
「這點別擔心,這是我要你們12月31號的十一點半集合的原因。」明益後悔自己沒有帶水。「桃花源的管理人為了這些改革者的方便,桃花源的曆法有十三個月。但十三月只有四天,而且時間……」拿出角落的巨大沙漏在手中晃了晃。「是倒著流的。」
「所以四天後我們就可以又回到十二月三十一號。」陸翔放棄懷疑,乾脆認真弄懂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。
「而且每年只有十二月三十一號的午夜十二點整可以進出桃花源。時間一過,時間軸就會重新和我們的世界重和,換句話說就是要當一整年的失蹤人口。」明益慎重的警告大家。
「只是問一下」家瑜發言「他們請誰進去過?」
「蘇軾、王建民、福澤裕吉、Jeffrey
Jordan、slssh都有進去過。」明益也是聽說。
「都是搭捷運去的嗎??」這種問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家瑜。
「應該不是,聽說他們是用下水道之類的方法,但那真的太臭了。」明益一臉很不推薦。
「那我們怎麼知道甚麼時候到了。」沉默很久的沐宜說道。
明益微笑,車身晃了晃,看著車門的門縫,一股微光像乾冰一樣流洩進來,原本不明亮的車廂被噴灑了一股矇矓美。
明益看了看他的手錶
13月4號午夜12點整
13月4號11點五十九分五十九秒
「我們到了。」明益按下按鈕。
車門喞的一聲打開
大沙漏自動倒轉
計時開始!!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